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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利老头

浏览量:480 时间: 2018-10-26

老头大名梁金明,湖北天门人,高中毕业,离开梁家塔村,到镇上做公家人,干水利。四十余年来,其深耕于家乡小镇的农田水利建设,直至2014年退休。

  老头梁金明骨瘦如柴,精力却十分旺盛,在手机上玩斗地主到凌晨两三点,意犹未尽。

  这老头就是我父亲。

  “老头”是江汉平原的方言,意即“爸爸”。在我的家乡江湖平原小镇,不管一个男人年龄几何,人们在他孩子面前,皆称其为“你老头”。

  还记得儿时,老头梁金明日子过得梦幻洒脱。他常年不着家,在我们那个名为麻洋的小镇到处晃悠,修堤坝,建涵闸,疏河道,浚沟渠——水利界的老祖宗大禹,三过家门而不入,老头梁金明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  老头经常说,“水利是农业的命脉”。他倒真是有感而发。

  至少四十多年后的今天,只要一说起老家小镇的哪个泵站,他便能将某年某月某日、水闸上的某个螺丝钉脱落了、如何抢修,一一道来,如拍纪录片。

  可惜,我不是搞水利的,虽耳濡目染,但很多专业名词与术语,我都当成了耳旁风——即便老头梁金明后来追忆他的似“水”年华时,诸如“高程”、“倒灌”、“流速”等词,不断地从他嘴里蹦出来,令我似曾相识,也跟着“忆苦思甜”,但总归是隔靴搔痒,如苦读“理论知识”。那些年,狂风暴雨肆虐的夏季,老头在泥泞湿滑、臭水与鱼腥味混搭的乡间排涝,我则躲在家里,听母亲唠叨,看天外云卷云舒。

  老头梁金明的工作,给人感觉“很不着调”:刚刚排涝成功,接着便是旷日持久的抗旱。江汉平原水多,江汉就在一旁,到处是湖泊,举目便是河流,说好听一点是“鱼米之乡”。可得了便宜,就要付出代价,一到夏季,天公便发飙,要么无情的雨,骤然连下几天,弄得跟伤心太平洋似的,要么欲哭无泪,点滴都不遗留人间,把鱼和米都烤焦。

  老头梁金明的工作状态便是如此疯癫,对此,我家老太太常有一言挂在嘴边:真是神经病,水刚抽完,马上就又缺水,怎么不把那些白白流走的水攒下来,真是磨死人。

  我与老头话不多,很多时候,是各说各的。平日里,他是沉默的。他不善于表达,我则喜欢文艺,向来游走于书本之间,对动手动脚、上穷碧落的工程技术麻木无感,对他的事业自然漠不关心。可我当初也差点入其彀中——读初中时,我叛逆迷茫,厌倦应试教育,老头便同意我上了武汉水利学校,虽然我的专业是工业与民用建筑。

  我无聊透顶,前路一眼就能瞧个底朝天——四年中专毕业后,回天门老家,进入水利系统单位上班,与老头几乎无异。我并不是说干水利工作有多么不好,关键是一想到老头几十年来的工作状态,我便觉得生命乏味。

  中专三年级时,我忍无可忍,休学,“曲线救国”,上了一个大学,与水利中专一拍两散。当然,这主要是老头运作的结果,他似乎也不愿意我走他的老路,但更多的是机缘巧合。中专三年级的夏天,老头一个老同事的闺女要上大学,这位“大佬”见多识广,很早就辞去公职,来武汉单干,我便在大佬的竭力安排下,上了离我们中专学校不远的一个二流大学,读了一个中文系,让我与水利事业失之交臂。后来作为特殊人才,我被引进北京,并被选派到房山区挂职。

  老头曾语重心长地跟我叹息:如果你老老实实把水利中专读完,或许也混得不错,甚至比现在还好。刚开始,我的回复一般是,中文系是我喜欢的,中专那个“工民建”专业委实折磨人,离开中专是好事。可后来,我便有些虚无,不敢肯定——倒不是说孰好孰坏,而是如果硬着头皮去搞水利,那么此刻又会是怎样一个境况?人生不能假如,一假如便肇事端,如同老头自己的遐想:如果当年不去镇上的“水工部”,而是高中毕业后在村里做民办教师,或者等改革开放后出外谋生做点生意,等等,那情况将会如何?我家老太太只要一听老头这般伤感,便大声怼曰:“如果是那样,我们就没机会认识,也就没有这两个孩子了。”母亲是镇上吃商品粮的姑娘,父亲在镇上的水工部上班后,才幸甚至哉,见到母亲。他们的中间人是我舅舅。舅舅也在水工部谋事,与老头是同事兼好友。一日,舅舅邀父亲去其家就餐,那天母亲“不早不晚”,也在,故事便按照古往今来屡见不鲜的模式,浪漫地展开了。很快,他们有了我,过了两年,又诞下我弟弟。

  老头按年龄退休,不疼不痒,不怨不思,仿佛四十年的水利职业生涯,只是一个讨口饭吃的营生而已——不得不如此,跟干别的工作亦无甚差异。如今,他与母亲南下“窗口城市”深圳,辅佐弟弟开工厂,含饴孙辈。

  今年夏天,老头来京,到我挂职的山村看了一眼。对于我一头扎进农村做第一书记,他一开始很不理解,问:你吃得了这个苦吗?

  他的语气很不屑,似乎与他多年总是谴责我的那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——你就应该去农村吃吃苦,所有的根源就是你们这代人得来的太容易了。只是不久,据母亲讲,老头那句“你吃得了这个苦?”,已然九成不是原来那个调调,而是真的不忍我去农村。

  他自己是农村的娃娃,又在田沟灌渠上干了一辈子水利,他知道,农村是广阔的天空,但欲大有作为,就不是说一说那么简单了——对他这个毫无农村生活经验的儿子而言,尤为如此。

  今夏,他由深圳远赴北京的主要目的,就是要一睹我工作的小山村,究竟是个什么模样。

  山村,他见着了,话却依然很少:可怜,比我们湖北的农村还要穷。

  我不想说自己与水利有缘,只是有些事,真是难以解释。譬如我的妻子,她工作的单位居然是北京市南水北调办公室。更巧的是,我们刚结婚那会,她还在其他“办公室”呆着,不久鬼使神差,她也成了水利人——“南水北调”从广义上说,也是“大水利”。

  进入市南水北调办后的某一年,妻子远抵湖北的某个水库考察调研,当地接待的领导居然说认识她的公公——我家老头。不久,我与老头相聚,立马将此“佳话”予以传达,他却很淡定地说:“我跟那个人很熟。”

 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,便戛然而止,我却在他黑灰色的瘦脸上,看到了还算满足的微笑——虽如繁星流逝一般,但确确实实在天地之间存在过。

(来源:中国南水北调 2018年4月9日 作者 梁盼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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